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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賊

 

    「十九,你怎麼又掉了錢包啊?」清楓姊拿著我掉在車上的錢包追了過來。

    我紅了臉,想辯解,一時卻又說不出話來。

    我是個糊塗的傢伙,我常忘了自己的東西放在哪裡?

    常有人像這樣逼問我:「你記不記得你昨天有沒有把鑰匙放在桌上?」「你記不記得手機在哪裡掉的?」

    我實在很想發火,如果我記得在哪裡掉的,還會掉嗎?在東西不見之前那段記憶總會突然消失,好像出現了斷層帶一樣,記憶的斷層。

 

    閒話不多說,總之今天我們和委託人約在新開的星巴克見面。

    還好清楓姊撿到了我的錢包,不然待會喝星巴克就沒錢了。

    我們進入了星巴克,我看到一個面目清秀的高中女生坐在角落,手裡拿著一本小說,小說的封面是麥特戴萌穿著太空衣,是哪本小說並不重要,因為我是小J的死忠粉絲,不是麥特戴萌的死忠粉絲。反正不管怎麼樣,那是我們的委託人。

 

    我和清楓姊跟黑熊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喔,你們終於來了。」那高中女生對我們說。

    「是白羽心白小姐吧?」我問。

    「叫什麼白小姐,叫我羽心就可以了。」

    「好,羽心,今天找我們來是什麼事?」

    「是關於這個人的事情。」羽心拿出一張照片給我們看,照片上是一個皮膚黝黑的男生,看起來壯壯的,帶著笑容。

    我有點摸不著頭緒了,說:「這個人,死了嗎?」

  

    我一說出這句話,周遭的氣溫好像突然降低了好幾度,而且肯定不是冷氣開太強的緣故,那「清秀」的女高中生竟然白了我一眼,道:「還沒死。」

    這我更摸不著頭緒了,既然人還沒死,找我來做什麼呢?我小心翼翼地說:「羽心,你要知道,我們開的是除魔事務所,專門斬妖除魔的,如果你要調查誰?

應該去找偵探事務所。」日本有一家毛利偵探事務所很有名。

    「這我當然知道,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嗎?」

    「我以為你是十七歲少女。」

 

    羽心聽到我的回答竟笑了一下,接著說:「這個人是我的男朋友!」

    「是怎麼在一起的?」

    我一說出這句話,我感覺到我的腳被用力踩了一下。

    「幹嘛踩我腳啦!」我望向清楓姊

    然後我的腳又被踩了一下。

 

    「我忘了。」我突然聽到這句晚了半拍的回答。

    「嗯?」

    「我說我忘了是怎麼和他在一起的,我忘了我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我和他之間的回憶,我全都忘了。」

 

    「這不是該去看醫生嗎?」我問。

    「我又沒有生病,我只是忘記了,忘記了所有的事情。」

    「羽心,你要知道,我們開的是除魔事務所,專門斬妖除魔的,如果你要恢復記憶,應該……」

    「我說過我知道好嗎?我記得那天我在半夜驚醒,然後突然看見到一個揹著袋子,穿著紅衣的男人從我窗口爬了出去……」

 

    「羽心,你要知道,我們開的是除魔事務所,專門斬妖除魔的,如果你要抓小偷,應該報警。」

    「你聽我說完好不好,那天那個男子從我窗口爬出去後,我也趕了過去,但我突然想到那扇窗子是密封的,根本不可能打開,那是妖怪吧?只有妖怪才能穿牆。而且那夜之後,我發現我忘記了很多事情,我男朋友來找我,但我當時根本忘了他,他還以為我在生他的氣,我為什麼要生他的氣?我連他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但我看了他傳給我的訊息,我才知道他是我的男朋友,和我交往了一年多,但我不記得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想一定是那妖怪偷走了我的記憶。」

    真的會有妖怪專門偷記憶的嗎?偷記憶又是為了什麼呢?是要吃掉嗎?記憶好吃嗎?

    「所以你找我們來,是想請我們抓住那個偷記憶妖怪?線索就這麼點,我看有困難吧?」黑熊有點不耐煩。

    羽心點點頭:「拜託了,錢不是問題。」

    「這件事就包在我們身上。」黑熊一聽到錢這個字,就以光速答應了。

 

    說真的,涉入這種感情問題實在不是我的專業領域,我聽說我們和同業的陳佳華事務所,比較擅長處理這方面的CASE,但是在同業之中,我想我們劉十九事務所名聲可響亮多了。

    但是說真的揹著袋子,穿著紅衣的男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呢?他真的是妖怪嗎?該不會是聖誕老人吧?

    說真的我和聖誕老人也有一面之緣,我還記得他委託我們幫他治療他的馴鹿,真是的有病不會找獸醫嗎?

    不過既然接下了CASE,我們也只得全力以赴了。

 

    說到和記憶有關的神怪,我能想到倒是有限。

   「會不會是孟婆?她的孟婆湯可以讓人忘記了前世的記憶。」清楓姊猜測。

   「拜託,清楓姊,我們委託人說的是男子好不好。」我忍不住吐槽。

   「那比如說是孟婆的兒子……」

   「誰?孟子嗎?他們沒事跑到陽間做什麼?」

 

    我們討論了半天,實在也沒什麼結果,只好先到白羽心家調查,她的房間擺滿了可愛的娃娃,完全是個小女生的房間,我檢查了「紅衣男子」爬出去的窗戶,的確是密封的,除了妖魔鬼怪,我看也只有茅山道士或魔術師大衛能穿過去了。

    我摸了下窗戶的玻璃,玻璃上的確殘留有淡淡的妖氣,但我們上哪去找這個妖怪呢?

    「不是說犯人都會重回犯罪現場嗎?我們只要佈個陷阱,然後守株待兔就行了。」黑熊表示。

    我想黑熊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於是開始布置起陷阱,我在地上用雞血畫了個大圓,在中間立了跟竿子,竿子上綁了根線,線上裝了個鈴鐺,然後在圓裡灑了些白色粉末。

    「這是在做什麼啊?」羽心好奇地問。

    「類似警報裝置吧,只要妖怪一經過,這個鈴鐺就會響起來。」我解釋。

 

     羽心用手撥了撥鈴鐺,但鈴鐺完全沒有發出聲音:「不會響啊?」

    「我不是說只要妖怪一經過嗎?你又不是妖怪!」

 

    當晚,我們守在白羽心家的客廳裡,仔細聽著動靜。

    到了半夜三點,我聽到白羽心的房裡傳來了聲響:「叮叮噹,叮叮噹……」

    「喂,十九,接一下電話!」黑熊半夢半醒的。

    「不是啦,是妖怪來了。」

 

    我們馬上衝了過去,打開白羽心的大門,我看到一個白色有點半透明的身影在搖著那個鈴鐺。

    我抓起符咒,手裡不斷冒汗,我們不知道這個妖怪到底好不好對付,那白色的身影想必聽到了我們闖入的聲音,緩緩轉過了頭,他的臉面無血色,他慢慢舉起了手,然後左右擺動。

 

   「哈囉,十九,好久不見。」那白色人影竟向我們打招呼。

   「飄兄,怎麼是你!」我一看,原來那是一個我認識的幽靈。

   拜託,不要來混淆視聽好不好。

   「我今天去飄弟家開趴,然後回來正巧順路經過,所以……」

   「算了,算了,飄兄,跟你打聽一下,你有沒有聽過或看過一個揹著袋子穿著紅衣的男子。」

    「我有看過啊!」

    拜託不要跟我說是聖誕老人。

    「在哪裡看過?」

    「他剛剛才從那扇窗戶爬出去呢!他還跟我say hello喔!」

 

    我們聽完馬上衝到窗邊,我看到一個紅衣男子正在路上奔跑,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妖氣。

    「追!」

 

    我們直奔下樓,朝妖怪追了過去,妖怪的個子並不高,跑得也不太快,不久就被我們團團包圍。

    「妖怪,你若不想嘗苦頭,就乖乖把白羽心的記憶給還回來。」我說。

    但妖怪非但不聽話,還向我做了個鬼臉。

    我這回可火大了,我抓起符咒,拿起原子筆在上面畫。

    只是這時妖怪突然衝向了一扇櫥窗,接著從封閉的櫥窗爬了進去,而且正確的來說,他不是爬入了屋內,而是……

    那櫥窗黑得映出我得倒影,就像一面鏡子一樣,而那妖怪竟爬入了鏡子裡面。

    我想用火焰產生光芒,玻璃櫥窗一旦有光線射入,鏡面應該會被破壞,至少我是這麼想。

    我看見他拿起袋子,一把罩住我鏡子裡的頭。

    「火咒,火……」我大聲念咒,但念到一半,我就念不下去了。

    「怎麼不念了?」清楓姊問。

    「我忘了,忘記咒文了。」我一臉茫然。

    「不就『火咒,火起』嗎?怎麼會忘!」

    「火咒,火起。」我很沒信心的念了咒文,但是連一點火星都沒發出來,法術不是只有念念咒文這麼簡單,不然大家都可以「發火」了,更重要的是要了解咒文背後的意義,但那些意義我一下子忘得一乾二淨。

    火咒可是我最拿手的咒語,誰想得到,竟然有一天,我會忘了它。              

 

    我這才想到,他大概是藉由鏡像偷取記憶,連忙退了幾步,我的鏡像也從鏡中消失,但我的記憶並沒有就此回來。鏡像等於是自己的分身,也可以說是靈魂的一部份,分身的記憶被竊取,本身也會受到影響。

    「現在怎麼辦?」黑熊問。

    「總之先不要靠近會產生倒影的東西。」

 

    「等一下,我好像對這種妖怪有印象。」清楓姊突然道。

    「你記得你是從哪裡看到的。」

    「這個嘛……」

    不要跟我說忘記了。

    「對了,好像是我的咒文書!」清楓姊說著拿出了她的咒文書,翻了翻,找到了紅衣妖怪那一頁:「這種妖怪是一種奪憶精靈,人稱小紅衣,簡稱小紅衣安道斯……」

    「等一下,為什麼簡稱會比較長啊?」我問。

    「你問我我問誰?」清楓姊繼續念下去:「安道斯生於芬蘭,生前是個健忘鬼,死後靈魂化身為紅衣精靈,個性像小孩子一樣,據說是因為他忘記自己已經長大。爾後,人們都將健忘鬼化為的精靈稱為紅衣安道斯,他喜歡搗蛋,常使人忘記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以此為樂,他能穿梭於鏡面,襲擊人在鏡中的倒影,但是如果將他困在鏡面中,粉碎他鏡中的影像,也能一併將他消滅。」

    

    「所以只要毀掉那個鏡面就能打敗他嘛,真是簡單明瞭。」黑熊摩拳擦掌,面露不懷好意的神情。他以熊的爆發力衝了出去,一拳擊碎玻璃櫥窗。

    逼逼逼逼逼逼逼逼逼--

 

    「這是什麼聲音?」黑熊問。

    「笨熊,這是保全公司的警報器的聲音啊!」我說。

    果然不能相信熊的智商啊!

    「現在該怎麼辦?」

    「當然是原味檸檬汁,酸啊!」

 

    這可不是在演電影,撞壞人家的車,打破別人的玻璃都不用賠的,我們再不逃走,等一下我們就要去警察局過夜了。

    我看到那小紅衣早就從櫥窗中脫身,向我傻笑。

    我們朝他追了過去。

 

    「這邊還有寫著他的弱點……」清楓姊說。

    我連忙把咒文書搶過來看:「他討厭陽光和高溫,所以不會在白天活動,你可以朝他潑水……」這一頁記載到這裡,接著要翻頁。

    「潑水是吧!」黑熊一邊跑一邊發咒:「水咒,水湧。」

 

    小紅衣的頭上瞬間出現小小的黑雲,大雨降了下來,小紅衣在雨中快樂得跳起舞來。

    「十九,你不是說要朝他潑水嗎?」

    「我還沒有念完啊!」我說:「你可以朝他潑水,他會很開心的向你脫帽致敬優,鳩咪>_<!」

    還鳩咪哩,一本咒文書還給我裝可愛。

    早在幫九尾妖狐消除狐臭那個CASE中,我就知道這本咒文書很愛裝可愛,這緊要關頭我偏偏卻忘了,絕對不是我健忘,一定是小紅衣剛才偷偷奪走了我的記憶。

     我看到咒文書後面還有一行附註。

     P.S.:除了鏡面之外,地面上的影子也要注意喔,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黑熊,注意你的影子!」

    我這才提醒,小紅衣竟朝我們衝了過來,他拿起他的袋子,一把罩住黑熊的影子。

    「黑熊,給我賴打!」

    黑熊拋給我一個防風打火機,我點了火,朝小紅衣扔了過去,小紅衣一碰到火,哀哀叫了起來,隨即逃跑了。

    我轉頭望向黑熊,看到黑熊一臉茫然的望著我,慘了,他被奪走了什麼記憶?

 

    「你還好嗎?記得我嗎?」

    黑熊點點頭說:「你是十九,劉十九,是我的好朋友……可是,我是誰呢?」

    「你是黑熊,本名黑南峰,是保育類動物,全台灣唯一會賣黑心商品的黑熊,記得嗎?」

    「好像記得,又好像不記得。」

    慘了,失去一部分的記憶,讓黑熊陷入了混亂。

    「你記得你還欠我十萬元嗎?」我問。

    「我才沒有欠你十萬元,是你欠我十萬元好不好!」

    可惡,怎麼有關錢的事情記得這麼清楚,我還想說可以趁機敲詐一下。果然不愧是精打細算的黑熊。

 

    小紅衣雖跑得不算快,但很靈活,東鑽西竄的,實在很難抓住他,他物理攻擊雖然不怎麼強,但萬一這樣纏鬥下去,我們的記憶很快就會被偷得乾乾淨淨。

    影子可是隨時都有的,真的很難堤防他。

    我們追在他後面,突然一輛腳踏車迎面而來,腳踏車騎士一邊尖叫,一邊朝我們衝來!

 

    「煞車,快煞車啊!」我們三個異口同聲大叫。

    「可是我忘記怎麼煞車了!」腳踏車騎士尖聲說。

 

    我們你推我,我推你,結果腳踏車騎士迎面撞上了我,我們三個如骨牌般倒下了。唉呦喂呀,我的媽啊,這一撞可撞得不輕,我覺得我都要被撞得半身不遂了。

 

   我摸摸頭爬了起來,竟看到小紅衣跑到我們身邊,腳踏車騎士似乎沒有任何靈感,所以沒發現他的存在。他從袋子裡拿出一團半透明如泡沫般的東西,然後往腳踏車騎士一吹,泡泡在他頭頂破裂,一種奇異的色彩像是滲入他的頭皮之中。

    騎士抓抓頭說:「哎喲,我剛怎麼忘記了煞車,不就按一下嗎?我肯定是太緊張了。」

    接著小紅衣又抓起泡泡,往黑熊一吹,黑熊迷茫的神情消失了,他的記憶也恢復了。

    小紅衣對著我笑,我原以為他也要把記憶還給我,誰知他卻朝我拍拍屁股,一溜煙逃走了。

    「喂,等一下!我的火咒!」

    我們勉強爬了起來,繼續追擊著小紅衣。

 

    「他為什麼要把記憶還給黑熊呢?」清楓姊問。

    「對了,咒文書上不是寫,他只會讓人忘記一些無關緊要的記憶嗎?說不定他一偷走重要的記憶,就會還回來,他是像孩子一般的精靈,並不是邪惡的精靈吧!」黑熊說。

    「才不像你說的呢!我的火咒他就沒還回來。」我抱怨。

    黑熊露齒而笑,我總覺得他的笑容很邪惡,他說:「火咒並不算是重要的記憶吧?少了火咒,你的生活也不會受影響啊!」

   

    是這樣嗎?

    黑熊忘記了他是誰,這可不得了。腳踏車騎士忘記了怎麼煞車,這可能會產生嚴重的車禍。相反的,少了火咒,我頂多點菸不需要用打火機,根本沒什麼影響!

    才怪啦,該死的小紅衣,還不把我的火咒還來,那可是我的招牌絕招呢!

 

    「可是這麼推論也不對吧?這明顯有個漏洞啊,羽心的記憶呢?那可是一大段的記憶了,忘記了這麼多,一年半時間交往的記憶,這可不是好玩的事吧?」我反駁。

    「這個,等抓到他再問問他吧!」黑熊說。

    「但要怎麼抓到他?他可以利用鏡像和影子奪走我們的記憶,鏡像和影子可是隨時都有的。」我問。

    「如果有人沒有影子跟鏡像就好了!」清楓姊喃喃自語。

    「清楓姊,怎麼可能有人沒有影子,那不成了……」

 

     講到這裡,我頓了一下,然後我和黑熊互看了一眼。

     「就是這個,清楓姊,你真是天才!」

    「我是天才?我真搞不清楚你在說什麼呢!」清楓姊一頭霧水。

    我解釋:「一般人當然不可能沒有鏡像,我也說過,鏡像相當於人的分身,如果鏡像被摧毀了,那就會變成不完整的個體,如此一來,那人就會因為不完整,而化身為怪物。舉個最有名的例子,吸血鬼就沒有鏡像,所以他才必須透過吸血,補足自己有缺陷的那一部分。」

    「可是我們要上哪去找吸血鬼呢?」

    「現在我們當然不可能找吸血鬼來幫我們,因為大部分的吸血鬼都沒有中華民國的護照。在台灣當然要找在地人啦!」

    就是幽靈!

 

    除了火咒之外,我另外一項得意技就是召靈術,可以召喚阿飄來幫忙,只是這個法術也不能亂用,我記得我曾在墾丁使用召靈術,卻召來一群水母飄,可把我們整得很慘的。而且阿飄可不是你的手下,不是你要他做什麼就會做什麼,你除了要心懷敬意外,必要時也必須獻上一些貢品。

    「不過要用召靈術需要一點時間,這段時間就要麻煩你們支援一下了。」

   

    趁著黑熊和清楓姊準備的時候,我開始召靈了。

    召靈的咒文非常長,因為寫咒文書的人都喜歡騙稿費,我花了三分鐘念完咒文,我的手中發出光芒,突然間十幾個阿飄出現在我的面前。

    帶頭的那個面無血色,向我搖搖手。

 

    「哈囉,十九,要加入我們的PARTY嗎?」

    「飄兄,怎麼是你!」

    「喔,我接到電話,飄弟說要PARTY續攤,我趕緊四處尋找好兄弟一起狂歡啊!」

    先不提幽靈怎麼接得到電話這件事了,重要的是希望這群好兄弟願意幫我的忙:「飄兄,可以請你幫忙一下嗎?」

   「別看我這樣,我最講義氣了,只要你一句話,就算要我犧牲這條命我都在所不惜!」

    嗯……可是你早就沒命啦!

    「既然飄兄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拜託你們,幫我困住那個紅衣男吧!」我指著四處逃竄的小紅衣。

 

   「兄弟們,上了!」飄兄一聲令下,眾幽靈將小紅衣團團包圍。

    小紅衣看他們沒有影子,抓抓頭,一副很傷腦筋的樣子,他縱身一躍,想逃出幽靈的包圍網外,但他沒有注意到他腳邊那條繩子,跌個四腳朝天,他手上的袋子也脫手而出

    黑熊從黑暗中現身,對我比了個讚,那是他們布置好的陷阱。

    我趕了過去,袋子一脫離小紅衣的手,泡沫飛了出來,一陣逆風,趴趴趴趴的,泡沫全在我的臉上破裂。

    我的火咒回來了,但同時間,我也看到了奇異的影像。

    那是委託人的記憶。

 

    記憶的片段一幕幕閃入我的腦海,我彷彿親身經歷了羽心身上發生的事

    那其實是一個極其平凡的故事。

    平凡到可能會發生在你我身上。平凡到或許沒有記述出來的必要,所以在此略過……嗯,你說你要砸電腦了喔,不要這樣嘛,電腦很貴的,為了避免電腦被砸爛,我還是記述出來好了。

 

    那是羽心的初戀。

    他是學校籃球隊的,長得高高壯壯的,皮膚黝黑。她和其他女生一樣,喜歡在球場邊看著帥氣的籃球隊員揮灑著汗水儘管她其實不怎麼懂籃球。他不是最帥的,也不是最受歡迎的,她總是喊著籃球隊隊長的名字替隊長加油,但她的目光總是會在他的身上多停留幾秒。這就是青春吧,好像有點傻、有點青澀,但又是那麼單純。

    那天她無意間走過了租屋處附近的球場,說是球場可能不那麼精確,其實就只是一個立在馬路旁的籃框,突然球就這樣滾到她的腳邊,她撿了起來,抬起頭,不小心與他四目相接,她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看過他,她的臉微微發燙。

    「麻煩一下,球傳過來!」他喊道。

    她扔了過去,球卻傳歪了,他只得自己去撿球。他撿起球,發現她還站在那,他朝她走了過來,對她說:「我好像看過你,你是我們學校的吧?」

    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點點頭。

 

    「怎麼樣?要一起打球嗎?」他問。

    「可是我不會打籃球。」她說。

    「很簡單的,我教你。」他帶著她到了籃框底下,然後說:「你站這邊,然後瞄準那個紅色框框就會進了,你看我示範。」

    他一投,輕鬆的擦板進籃。

    但是輪到她投的時候就沒這麼順利了,怎麼投都投不進。

 

    「我笨手笨腳的。」她說。

    「沒關係,我幫你。」他站在她身後,握住她抓住球的手,她感覺到他指尖傳來的溫度,他的呼吸聲,還有自己越來越明顯的心跳聲。

    「來,深呼吸,數到三,一、二、三!」

 

    球脫手而出,打中籃板上的紅框,接著在籃框上滾了一圈,然後……

    「進籃了耶!」她開心地說。

 

     因為這個契機,她們開始交往了。

     不要問我為什麼這樣就可以開始交往,這就是青春吧!

     可惡,我的青春到哪去了。

 

    她們一起去了很多地方。

    夏天,她們待在圖書館,她教著他不會的功課。

    秋天,她們在他家一起烤肉,然後聽著他籃球隊的隊友虧他怎麼交得到這麼漂亮的女朋友。她別過了臉,沒說什麼,但我想她的臉肯定比燒紅的炭火還紅。

    冬天,她織了一條圍巾給他,他很高興的圍在脖子上,他只是送她便宜的巧克力做回禮,但她一入口,好像有一股暖流竄上她的心頭,是錯覺吧?還是這

    春天,她們去了陽明山賞花,我並不知道花開得美不美,因為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他的身上。

    一年過去了……

 

    那天她走在路上,手上捧著一個小蛋糕,那天是他的生日。

    羽心走在前往他家的路上,可是她卻在路上聽到了他的聲音。

    她發現聲音是來自一條小巷,她走了進去,卻看到他和一個陌生的女孩子在交談著,然後……

    他牽起那女孩的手……

 

    羽心不敢置信,用手掩住了嘴,她手上的小蛋糕不小心滑落,在地上摔了個稀巴爛,就像她破碎的心一樣。

 

    「羽心,你怎麼會在這裡?」

    羽心沒有解釋,轉身逃開,躲進了她的房間裡,她聽到他在外面敲著她的門,然後大喊:「羽心,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她是誰?」

    「她只是我乾妹妹……」

 

     只是乾妹妹,剛認識的乾妹妹,只是不小心牽到她的手。

     這種理由說來只有鬼才會相信。

     我不是說你喔,飄兄。

 

     記憶到此中止,我回過神來,發現那原本應該破碎的泡泡又恢復了原形,我不知道是「記憶」發現它並不屬於我,才從我身上離開。又或是小紅衣再次取走了「她」的記憶。

   我想起羽心跟我們說過的:「他以為我在生他的氣……」

   原來生氣的原因是這樣嗎?

 

   「你是因為看她太傷心,所以才取走她的記憶嗎?」我問小紅衣。

    小紅衣沒有回答,拿起他的袋子,一溜煙的跑走了,我可能永遠不會知道小紅衣怎麼想。

   

    「該怎麼辦呢?這個傷心的回憶要還給她嗎?」我捧著泡泡。

    「當然要還啊,不還我們就拿不到委託費了耶!」黑熊表示。

 

    其實黑熊說的沒錯,我們不是英雄,也不是心理諮詢專家,要怎麼做,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事情過去了幾天,我們收到了委託費,還有羽心寄來的信。

    黑熊舔舔手指,開始數起鈔票來。

    清楓姊則是看了看信,然後拿出一張照片,是他們的合照。

 

    「他們又和好了耶!」我開心的說。

    「可是……她完全沒有提到復合之類的事,看起來……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咦,怎麼會這樣呢?」我抓抓頭。

    「十九!」清楓姊懷疑的看著我:「你是不是從中動了什麼手腳,比方說,你偷藏了一部分記憶沒還給她?」

    奇怪,清楓姊有這麼聰明嗎?

 

    「這個,我忘記了耶!」我兩手一攤。

    「十九!」

 

    初戀嘛,即使不能「從此以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也不要這麼難堪的分手。

    那天我和黑熊在路邊偶然碰見了羽心,我看見她坐在籃框的架子上,和她男朋友吃著蛋糕。

    「奇怪,為什麼我之前忘記幫你過生日呢?」羽心問。

    「這個嘛……」她男朋友有點困惑,羽心是真的忘記了嗎?

    「喔,你有什麼事瞞著我喔。」

    「我以後不會再瞞你,我要跟誰出去一定都會跟你報告!不然罰我變狗熊!」

 

    變狗熊,哈哈,我不自覺望向我隔壁那頭熊。

 

    「對了,我有禮物要送你喔。」羽心男朋友說。

    「是什麼啊?」羽心問。

    她男朋友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鑰匙圈,鑰匙圈上沾滿了他的汗水,鑰匙圈的樣式是一顆小小的籃球。

    這可能算不上什麼浪漫的禮物,但卻是他們故事的開始。

 

    我們沒有再偷聽下去,要怎麼做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我們回到事務所的時候,突然看到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站在門口。

    奇怪,我總覺得我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

 

    「警察杯杯,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警察杯杯一臉嚴肅,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明顯拍到我和黑熊的身影,而我們的背後是……

    一面破碎的玻璃櫥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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