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十九事務所

 
    年關將近！

    應該是個歡樂的時刻，但有人顯得不怎麼歡樂，那就是我的妹妹小芊。小芊有個煩惱

，那煩惱是常人不會有的。主要是她眼睛有問題，當然不是青光眼或白內障之類的，而是

她能看穿陰陽兩界，這是我們家族遺傳。

    小芊遇到了一隻貓靈，是隻花貓，那貓靈徘徊在街頭，小芊心疼了，說牠好可憐好可

憐，好孤單好孤單，那貓靈是不會說話的，但小芊似乎感覺得到牠的心情。

    「小芊，你應該讓牠去投胎了。」我勸她說。

    「人家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要要要……」她這麼一哭鬧我也沒辦法了。

    我得帶她去拜訪一位高人。

    「那『高人』長得什麼樣樣，是不是有三層樓高！」小芊問。

    「小芊，就算是高人那也太高了吧！」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那高人長得什麼樣，是不是長著三頭六臂，等等，如果真有三頭

六臂，那還稱得上是人嗎？

    那高人是貓語的專家，是個女孩子，可我一時糊塗，沒想清楚，她雖懂貓語，但沒有

陰陽眼，怎麼和貓溝通。

     「小貓咪說了什麼？」那女孩問。

     小芊只得幫小貓傳話：「牠說：『咪咪喵喵……咪──喵喵喵、咪喵。』」

     那女孩沉思了一下，回答說：「牠好像是在說，她有個未完的心願……」

     等等，我是見鬼了啊，這樣也能翻譯！咦？好像不太對，的確是見鬼了啊，一隻貓

的鬼……

    總之，經歷一番咪咪喵喵喵嗚之後，我們大致了解小貓的情況，牠想要見主人最後一

面，可是卻不知道主人在哪裡。

    這件事說簡單還真不簡單，只知道牠叫小花，是車禍而死的，牠的主人是一個綁著馬

尾的小女生，住在這附近，她的手很溫暖，牠最喜歡趴在主人讓她輕輕搔著自己的後頸。

    這種線索幾乎跟沒有線索一樣，我們只得挨家挨戶問人，但是才第一戶就讓我們退縮

了。

    「請問你們家是不是剛死了一隻貓？」

    「對啦！你們是故意來刺激我們是不是。」開門的那男人罵道，他指著樹林裡，我們

一看，一隻白色的貓掛在樹上，那是傳統上的觀念：死貓掛樹頭，死狗放水流。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預感，不久之後，小芊又會帶著一隻白色貓靈回家，拜託，不

要再給我添麻煩了好不好，大哥！

    我們四處打聽，但是都沒有消息。

    「我們養牠好不好？」小芊提議。

    「小芊，事務所那邊是不能養寵物的。」話說貓靈算寵物嗎？

    「反正房東阿姨又看不到。」

    嗯，說得有理！不對！我怎麼開始贊同了啊！不過我知道我們是不能留著牠的，這貓

靈養一養，難免會出現凶性，憑我這十九流的功夫是處理不來的。

    我一反對，小芊就噘嘴鬧脾氣：「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哥哥你還不是養了一隻

黑熊！」

    「那黑熊又不是我要養的，是他自己硬住進來的，何況他應該是全台灣唯一一隻會繳

房租黑熊！」

    黑熊其實是一個人，姓黑，原名我已經忘記了，大概某一天會想起來。牠專賣黑心商

品，榨取暴利，心大概比墨水還黑。

    我實在沒辦法，只得在小貓找到主人前，先把牠留下來，事務所呈現一幅貓熊共處的

景像，沒想到牠們兩個這麼處得來。

    「小芊，我這裡有賣貓食喔！」黑熊說。

    「喂！你少把歪腦筋動到我妹妹身上。」要是小芊真的買了他的黑心商品，買單的可

是我啊：「貓靈又不需要吃東西。」

    「人過世了不是都會放貢品嗎？你卻因為牠是小貓有差別待遇……」說完黑熊假哭了

起來。

    「哥哥，買嘛！買嘛！好不好啦！」

    小芊和黑熊居然同時淚眼汪汪的望著我，不行，你們用這一招打不倒我的，不行，絕

對不能買，我買了要做什麼，不行，我不能屈服……

    我屈服了！

    看著皮夾裡的鈔票一張張進了黑熊的口袋，我真是於心不忍。他雖然是全台灣唯一一

隻會繳房租的黑熊，可是也是全台灣唯一一隻會賣黑心商品的黑熊啊！我想到聖誕節前都

得吃貓食度過了。

    隔天再度帶著小芊和小貓靈去尋找主人，路上一群小女孩的靈魂，小芊好像想跟她們

攀談，我連忙阻止她：「不行不行，不可以跟陌生的姊姊說話。」

    要是她突然說要把姊姊帶回家養，那我可就慘了，一隻小貓靈就夠我受了。為什麼都

不去投胎啊，又不是說鬼門開還是萬聖節，你們在街上遊蕩是做什麼啊？

    但突然我有了一個想法，萬一牠主人也過世了呢？她跟小貓一起死於那場車禍中，似

乎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她還在遊蕩那還好，如果她已經投胎了，那不就找不到了嗎？

    我問了貓靈：「你的主人，是不是也跟你出了車禍？」

    小貓靈搖搖頭。話說會相信一隻貓靈的話的我還真是悲哀啊，現在想起來，牠那時候

說不定只是脖子癢罷了。

    那為什麼我們一直找不到呢？小貓的記憶真的可靠嗎？她真的住這附近嗎？該不會這

是那種天橋地下道的情景吧？不對，這又不是偶像劇。

    「如果找不到主人，我們就一起養牠好不好？」小芊說。

    又是老問題，不行！我沒辦法養一隻貓靈的，我養小芊就已經忙不過來了，何況要是

牠的心願一直無法實現，伴隨著那股怨念，牠可能會變成妖怪的。我已經決定了，再一星

期，再找不到我也只能強制送牠上路了。

    雖然我不想看到小芊哭的樣子，但我更不能讓她遭遇危險。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貓食一天天消減，但我卻一天比一天消瘦。

    「使用後！」黑熊幫我拍了一張照片，起先我不知道那是用來做什麼的，直到有一天

我見到那電視上的那瘦身廣告：「使用我們的特製產品，就會達到神奇的瘦身功效喔……

」

    等等，我會瘦應該不是吃貓食的關係吧！

    這是題外話，表過不提。

    這是最後一天，我、黑熊、貓語高人、小芊和小花的上街去。

    黑熊語重心長的對我說：「十九，我想你也知道，要找到牠主人的機率比撞鬼還低吧

！」

    那機率好像蠻高的耶！

    小花似乎也心裡有數，一臉失望的樣子，牠說：「這附近的街道好像都很陌生。」當

然理解貓語是透過小芊傳話給高人，高人再翻譯給我們聽的複雜過程。

    小芊撫著牠的後頸，像是在安慰牠。

    夕陽西下，我知道時候到了。黑熊把小芊哄開，我會準備了一個謊言，像是有一個神

秘的老婆婆把牠帶走了之類的。

    我掏出經文，我知道必須動手了：「小花，你就安心上路吧！」

    小花一臉淡定，大概是接受了一切。

    （那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據說小花那時候是準備衝過來咬我一口。）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背後傳來一句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話：「小花，你回來啦！」

    我回過頭，在我面前的不是一個女孩，如果她是小女孩的話，那我必須說整容技術也

太好了吧！

    那是一個慈眉善目老婆婆！

    小花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但當老婆婆用她那溫暖的手掌撫著牠的後頸時，牠似乎記

起了那記遙遠的回憶，牠閉上眼睛，一臉享受的樣子，牠為了這一刻已經等了好久、好久

……

    老婆婆撫著小花，她們的身影，漸去漸遠，消失在溫暖的冬陽下……

    「哥哥，小花呢？」一直到小芊拉拉我的手，我才回過神來。

    「一個神秘的老婆婆把牠帶走了。」我回答。

    小芊沒有哭，就一個小孩子而言，她實在很堅強。

    「小咪開心嗎？」她只問了我這一句。

    「很開心、很開心、很開心！」

    「那媽媽我就放心了。」她說。

    小芊心裡其實還有好多好多話沒說出來，我知道，雖然我不是什麼芊語高人之類的，

可是我是她的葛格。

    我想找件事安慰她，於是問：「小芊，雖然時間還早，但我問你，聖誕節想要什麼禮

物？」

    「我要養貓貓。」

    我就知道。但我們是不能養貓的，不過我想聖誕夜，小芊會收到一隻沒有耳朵或一隻

沒有嘴巴的貓吧！那當然不會是從殘障動物醫院撿來的，而是聖誕老人精心為她準備的禮

物。

    回到家中，我望著那一堆貓食，才發現家裡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那隻要來我們家

的貓會吃銅鑼燒以外的東西嗎？

    看來我從頭到尾都搞錯了一件事，我應該優先超渡的，從來不是什麼貓靈，而是賴在

我們家的那隻黑熊。

   「黑熊，安心上路吧！」